提到匠人精神,不少人会联想到全球最年长的米其林三星大厨小野二郎。他总是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和学徒,甚至会根据观察到的客人用餐状况对寿司进行微调,以确保每一位客人都能获得最佳的用餐体验。从食材的挑选、预处理、再到切割烹饪,每个看似平常的步骤其实都经过了缜密的计算。他用自己的经历,把“择一事,终一生”的匠人精神诠释到了极致。
匠人精神之源
实际上,对于自身技艺孜孜不倦的追求和精益求精的探索是不分国度的,只是每个国家对于匠人精神的理解都有自己独特的内涵。“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经》中就曾把古代工匠在加工玉石、象牙、兽骨时专注、投入的态度引喻为君子的自我修养。工匠打造器物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都离不开日复一日的重复练习,这其中也包含了对心性和毅力的打磨,只有怀着严谨的精神和一丝不苟的态度,不断地反复琢磨和改进产品,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才能确保最终的成品达到质量要求。
春秋战国时期的《考工记》也曾记载:“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这里的“知者”就是研究者、创造者,“巧者”就是制造者,“知者创物”要求工匠们了解自然材料的形状和性能,并根据其特性加工成工具供人使用。“巧者述之,守之” 则说的是工匠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反复琢磨和改进作品,一代代传承下去。可见匠人精神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和复制,其中同样包含了不断创新求变的进取精神。而把工匠们称之为“圣人”,恰恰体现了古代工具设计需要非凡的智慧,以及中华文化对于匠人精神的高度认可。
欧阳修《归田录》中记载,汴京开宝寺塔“在京师诸塔中最高,而制度甚精,都料匠预浩所造也”。工匠总管预浩负责监督开宝寺塔建成之后,却是“望之不正而势倾西北”,成了一座斜塔。大家都奇怪开宝寺塔倾斜的原因,原来汴京的地势平坦无山,却多刮西北风,根据预浩的计算,按目前的风向和风力,不用一百年,塔自然会正过来。开宝寺塔的倾斜正是预浩的匠心之举:古代建筑师对土木结构和建筑受力的深刻理解让现代人也为之叹服,这其中同样离不开建筑师对于精准和创新的不懈追求。
在任何的时代和国家,总有些人能够积极突破自身和时代的限制,在自己的领域中不断进取,精益求精。看似单调的对自身技艺日复一日磨炼恰恰是创新不可获取的养料,匠人精神也不意味着墨守成规,而是在传承优良传统的基础上追求卓越和勇于创新。也正是因为一代又一代工匠们对精湛技艺的不懈追求,把毕生所学都倾注于自己的作品,才给我们留下了众多的文化瑰宝。
企业家的匠心
不可否认的是,随着工业化水平的提高和技术的快速发展,许多传统手工业工种逐步被机械化生产代替,对更短的研发周期,更快的交付周期,以及产品的不断迭代升级的追求,似乎也与“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匠人精神相悖。然而,在中国制造逐步脱离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更精细化的发展模式转变的进程中,技术的进步、品质的提升和品牌形象的塑造仍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这些恰恰都离不开精益求精、追求极致的匠人精神。
匠人精神不仅体现在传统手工业者身上,在诸多受人尊敬的企业家身上同样能看到这份匠心。企业家褚时健在古稀之年创业,历经10年,褚橙的品牌才被人们熟知,而褚橙受到消费者认可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橙子品质的高度一致性。我们都知道,在品控管理达标的情况下,工业化生产可以做到除了极少数量的残次品外,最终在市场上流通的产品从外观、质量到使用寿命都可以基本达到一致。而在农业生产中,即便是从同一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橙子,只要采光、通风、灌溉、施肥等环节稍加变化,也会使橙子的口感产生巨大差异。但褚橙用实践证明了水果种植的“标准化”流程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褚橙被广大消费者熟悉之前,褚时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提高产品的品质上。事实上,橙子从种植到挂果、产生经济效益的时间需要花费长达5年之久。多年来深耕农业的经验让褚时健明白,果子的生长周期同样有规律可循,过早地让树木挂果和揠苗助长没有本质区别。褚橙基地也一直不缺行业内的专家造访,每次褚老都会召集大家针对专家提出的建议进行讨论,哪些可以采纳,哪些不适用的要避免盲从。在长达四五年的不断摸索后,褚橙基地确立了一套标准化的种植方案。以施肥为例,什么时候施肥,肥料的组成有哪些,肥料的用量是多少都有明确的要求。在不断实践中搭建了标准化的种植流程后,严格的执行同样至关重要。和褚橙合作的果农们需要严格按照标准流程操作,比如每棵树只留240朵花,每棵树每年施150公斤有机肥,每年剪3次梢。正是这种近乎严苛的做法让漫山遍野的成品橙子从味道、果型、颜色都基本统一,确保了褚橙品质的高度一致性。
投资中的匠人精神
索尼曾在九十年代末推出过迷你光盘播放器,目的是为了取代当时市场上广受欢迎的随身听和CD播放器。新产品体积更小,却具有更高的稳定性。随着新产品生产规模的增加,迷你光盘的生产成本可以进一步压缩。索尼旗下的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可以提供更加优质的音乐作品,强强联合给公司创造更多利润。正当索尼对自己新产品的推出信心满满的时候,价格更加低廉的计算机内存和宽带网络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广泛普及了。人们不再需要磁带和光盘,在互联网上就可以下载自己喜欢的音乐,索尼的迷你光盘计划一经推出就遭遇了滑铁卢。
不可否认的是,长久来看,优质的产品和适宜的营销战略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随机性对结果的影响,但事物的发展不是线性的,产品的成功也没有必然的公式。竞争对手、技术开发、经济形势、消费者喜好的改变都有可能极大的影响商业战略的成败。索尼的迷你光盘的推出从结果上来看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但对于索尼自身、其他企业和投资者来说,可以从中借鉴的是:过去的成功经历不会简单重复和叠加,即使在熟悉的领域内,仍需不断打磨,精益求精。
任何领域的大师和超凡技艺的养成都离不开下苦功夫,重复的工作和练习甚至可以说是通往卓越的必经之路。这也是人们相信“一万小时定律”的原因,然而只要投入了一万小时的时间,就一定可以让我们达成某方面的成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简单的重复,盲目地练习和一味地模仿并不一定会让我们实现自己的目标。只有抓住事情的重点与本质,制定清晰的目标并付诸实践,才可能靠近想要得到的效果。想要达到专业级别的表现,需要设立明确的目标,以及如何实现目标的具体方法和步骤并付诸实践。同时我们还需要在实践的过程中,建立相应的反馈机制来检验执行效果并积累经验,在出现偏差时及时进行调整。
价值投资的理论基础并不繁复,如今我们所应用的理论与70多年前格雷厄姆写下《聪明的投资者》时所提出的理论相比,也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变化。对于大部分行业来说,一万小时定律效果的体现,更多是通过不断实践,加深对于原理的理解和认知。就像从结果上看,价值投资可以是获益于长期持有定价合理且具备发展潜力的优秀上市公司,但长期持有的这个选择,并非是事前拍脑袋的决定,在持有的过程中,投资者每天都会思考,我持有的是否是我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投资标的?这些标的所发生的变化是否影响我的投资决策?新的变化能否孕育出更好的投资机会,等等。长期持有只是一个结果,而这个决定的背后,是对诸多细节的推敲、基于经验和事实的不断推演、翻来覆去的思考和比较,这些才是匠人精神在投资中的体现。
写在最后:
匠人精神并不是因循守旧,而是在自己的领域中,不惜时间和精力,反复琢磨和改进技艺,不断突破自身的局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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